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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中美人•婀娜千年
歷代玉壺春瓶的特徵
文／鄭又嘉 (摘自典藏雜誌)
中國陶瓷器的成就聞名於世，而數千年的製瓷歷史更創燒出許許多多迷人的品種，自宋代才出現的玉壺春瓶便是其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玉壺春瓶出現的年代與功用
玉壺春瓶的名稱詩意十足，馮先銘主編的《中國古陶瓷圖典》便稱其得名自宋人詩句「玉壺先春」，撇口、細頸、垂腹且具圈足，造型優美且十分具有特色，一問世便十分惹人喜愛，書中同時指出其創燒於北宋時候，目前最為接近的例子有台北故宮所藏北宋〈定窯白瓷劃花蓮紋長頸瓶〉，然台北故宮研究員蔡玫芬則認為此瓶細長頸、梨形腹的造型，或與金、元北方盛行的玉壺春瓶造型有關，但纖長瘦削，不如後者壯碩，與玉壺春瓶仍有所差距；然而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見，認為此瓶形即為玉壺春瓶，北宋正是許多瓷器品類創燒的時候，多數仍在發展階段，後來壯碩的玉壺春瓶乃演化自此瓶形，仔細觀察可發現彼此的血緣關係，例如倫敦大衛德基金會收藏的南宋〈官窯類型玉壺春瓶〉便可作為例證。據Mary Tregear在其所著的Song Ceramics一書中則指出，玉壺春瓶此一優美的器形很有可能源自南方的窯口；另也有專擅宋瓷的古董商根據多年經驗指出，目前所能見到最早的玉壺春瓶頂多到南宋，元代起數量始多。
玉壺春瓶的器形似乎與金屬器有著密切的關聯，熟悉中國陶瓷工藝史的人都曉得宋代距離金銀器十分發達的唐、五代不遠，不論在器形或裝飾手法上，宋瓷的製作或多或少都有金銀器的影子而更加簡化與柔和化。唐、五代金銀器的製作深受異國影響，到了宋代，則在政治局勢變遷之下，與異域的接觸較之前朝明顯大為減少，然而製瓷工匠們仍能見到許多前朝的遺物而從中獲得靈感與學習的對象；目前所知最早的金屬器玉壺春瓶為一件出土自吉林市郊金代窖藏的銅製玉壺春瓶，到了元代，金屬器玉壺春瓶數量大增，像是安徽合肥1955年一次發掘102件元代金銀器皿中就發現9件銀製玉壺春瓶，器形還分為兩類，一類較瘦長，口小、頸細、溜肩明顯、腹部下垂，而且有蓋；另一類較矮胖，口較大、頸較短、腹部較圓鼓，未見蓋子。唐五代以及宋代金屬器中目前則尚未見到較為常見的玉壺春瓶器形，然如果將台北故宮所藏北宋〈定窯白瓷劃花蓮紋長頸瓶〉視為玉壺春瓶，雖未在前朝與當朝金銀器中見到相同的器形，但不難發現之間的親緣關係。
至於玉壺春瓷瓶的功用目前尚難確定，如果以瓷器替代昂貴珍稀的金銀銅器角度思考，其應具備實用器的飲宴功能，如陜西長安唐代韋泂墓中以及遼寧朝陽金墓的壁畫內容皆為例證，而安徽合肥1955年所發掘的元代銀製玉壺春瓶，便是和杯、匜、盤、碗、筷成組的出現，1964年河北保定元代窖藏出土的青花玉壺春瓶則伴隨有梅瓶、執壺、杯、匜、盤，還有1980年江西高安元代窖藏白瓷與青瓷玉壺春瓶也連同梅瓶、罐、執壺、高足杯、匜、盤、碗、盆一起出土，甚至明代早期貴族的墓葬也是如此。至於玉壺春瓶屬瓷器中的立件，則或許還有展示的裝飾功能，有一說元代以後，玉壺春瓶成為陳設品。
玉壺春瓶器形的演變
由於玉壺春瓶自北宋創燒之後，宋元時期於南北各窯普遍燒製，明清兩朝則於景德鎮持續燒造，器形以年代愈早的愈美，其以變化的弧線構成柔和勻稱的瓶體。大體而言，就全器比例來看，北宋時，圈足較寬，南宋末元初，圈足逐漸變窄小，元代早期，造型多沿襲宋製，敞口、瘦長頸、長圓腹、頸以下漸廣，近底部內收，圈足為向外撇，還出現製作技術難度高的八角器形，有的則帶蓋，目前還見到帶金屬蓋的；元末明初，多頸部變短，變粗，少數變細，腹部趨向肥大，撇口部分則元代較明代洪武大，且成喇叭口。比較明代永樂、宣德與前朝洪武時期的例子，則永樂的頸部較洪武細，宣德的較洪武粗；成化、弘治、正德則瓶腹上縮而下較豐；嘉靖、隆慶以及萬曆的頸較長、硬折肩且呈束腹狀。清代則變為大撇口、頸粗短、垂腹，造型矮粗而顯敦厚，胎體較重。
裝飾紋樣與釉色的發展大致則與各窯瓷器平行，品類繁多，以下列舉數例並說明之。
如認定台北故宮所藏北宋〈定窯白瓷劃花蓮紋長頸瓶〉為玉壺春瓶，那便是宋代定窯中品質極佳的玉壺春瓶例子，高25.2公分，口徑6.6公分，足徑6.7公分，全器施滿薄而亮的牙白色釉，以斜刀細劃的蓮花紋裝飾瓶身，流暢而生動，此外也可見到宋末元初的素面定窯玉壺春瓶。宋代名窯官窯中也不乏其例，如倫敦大衛德基金會收藏的南宋〈官窯玉壺春瓶〉，高18公分，潤澤的粉青釉色上呈現疏朗自然的金褐色開片，為宋代官窯中極為細緻的玉壺春瓶。
定、磁州、龍泉、青白 瓷中的玉壺春瓶
磁州窯中的玉壺春瓶可見到較早的有金代黑釉醬斑的例子，在施黑釉的瓶身上以含有氧化鐵的貧鐵礦彩繪出自由奔放的抽象圖案，美國華盛頓特區的沙可樂博物館、瑞士私人收藏以及大英博物館都有收藏，高度約莫為27、28公分。元代玉壺春瓶的燒製似乎成為一股流行的風潮，相較於其他瓷器品種，其生產數量可說佔據相當高的比例，而磁州窯的燒造數量與窯場在元代也達到了頂點，所以在元代磁州窯所燒製的玉壺春瓶上可以見到各類裝飾手法，有東京國立博物館藏的〈黑褐釉刻花玉壺春瓶〉（高22.2公分），也有日本戶栗美術館藏的〈白地刻褐釉鳳凰雲紋玉壺春瓶〉（高31公分），還有北京故宮藏的〈白地褐彩繪花鳥紋玉壺春瓶〉（高27公分）、日本松崗美術館藏的〈白地褐彩繪牡丹紋玉壺春瓶〉（高31.5公分）與1963、64年河南省鶴壁集窯址出土的〈白地褐彩繪雲龍紋玉壺春瓶〉（高31公分）等，技法多變而紋樣豐富。
而元代龍泉青瓷以氧化鐵作為呈色劑，而令瓷器上呈現紅褐色釉斑的特殊技法，也被運用到玉壺春瓶上，瑞士Baur收藏、倫敦亞伯特與維多利亞博物館以及日本安宅收藏中的元代〈龍泉窯青釉鐵銹斑玉壺春瓶〉即為代表，前二者瓶高為27.4公分，後者為27.5公分。此外，也可見刻花的例子，如北京故宮收藏的元代〈龍泉窯青釉刻花玉壺春瓶〉（高34公分），器腹刻劃纏枝牡丹紋，頸部刻蕉葉紋，並以回紋將二者區隔，腹部下緣還刻有花瓣形飾帶，圈足外側亦刻回紋，為典型的元代瓷器裝飾紋樣。
自宋代開始燒製的青白瓷，就目前實物所見，似乎只看到元代的青白玉壺春瓶，裝飾手法尤其特殊，例如北京首都博物館藏的〈青白釉連珠壽山福海玉壺春瓶〉（高28.2公分，口徑7.7公分，足徑5.4公分），以貼花和貼珠串組成覆鐘紋和仰垂如意雲頭紋，其間並圈有「福如東海」與「壽比南山」吉祥語，腹下部則是有梅花紋，珠串紋飾據考是受到元人服飾的影響；都柏林愛爾蘭國家博物館所藏的元代〈青白釉連珠四季花卉紋玉壺春瓶〉（高28.1公分），在淺劃花之上還開光貼上四季纏枝花卉紋，並貼珠串以強調開光的輪廓與頸部的覆鐘紋內含如意雲頭紋，技法繁複精湛，大英博物館則藏有以類似技法表現的〈青白釉雕花八棱瓶〉（高27.8公分），在頸部與足部鑲上金屬蓋與底座；香港知名藏家徐展堂收藏的〈青白釉貼蘆雁紋玉壺春瓶〉（28.5公分），素淨的瓶身貼上口啣蘆葦飛翔中的野雁，雁身淺劃羽毛，呈現另一種單純的美感，也相當引人；明代宣德白釉玉壺春瓶上多見暗刻纏枝花紋。
青花玉壺春瓶
元代景德鎮的成就－－青花瓷器中，玉壺春瓶更是不勝枚舉，多見鈷藍彩繪各式紋樣，紋樣中又以五分法和通體滿繪最為常見，前者即以海浪、菱形、錢幣紋細飾帶將瓶身區分為五段裝飾區域，細飾帶出現在圈足外側、下腹部、肩部以及頸部中間，之間的留白處則描繪主次裝飾花紋，上腹部為主花紋，下腹部、頸、肩則為次花紋，例如北京首都博物館藏元代〈青花鴛鴦戲水玉壺春瓶〉（高29公分），便以鴛鴦荷塘作為腹部主紋，頸部以纏枝花卉紋為次要花紋；香港敏求精舍藏的元代〈青花麒麟纏枝花卉紋玉壺春瓶〉（高26.2公分），麒麟奔馳在纏枝蓮花間為主紋，芭蕉葉、花瓣包如意雲為輔紋，日本富士美術館、菲律賓伊梅爾達博物館、美國波士頓博物館、日本出光美術館及廣東省博物館的收藏則將主紋換成纏枝菊花紋、雲鳳紋、如意雲頭含蓮花水波紋以及人物故事紋。
通體滿繪者乃將瓶身當作畫布一般，使裝飾紋樣在器身自由舒展，其中還分為兩類，一為白地藍花者，如日本大阪市立東洋美術館藏的元代〈青花龍紋玉壺春瓶〉（高24.8公分）與湖南省博物館藏的元代〈青花人物故事玉壺春瓶〉（高30公分）；一為藍地白花，瓶身通體以海水紋為地，在海水紋間繪以游魚或留白描畫纏枝牡丹紋，泰國私人收藏以及美國密蘇里州堪薩斯城納爾遜美術館藏品便是這類例子。此外，元代獨有的八角玉壺春瓶，裝飾紋樣隨器形而有不同的設計，雖同樣出現五分法，但以鈷藍線畫分八面，每一面再繪上不同的花株，或出現海水紋與花株相間隔的方式，日本東京富士美術館與梅澤紀念館都有收藏，少數如河北博物館收藏的元代〈青花獅子戲球八棱玉壺春瓶〉（高31.7公分），主紋處通繪追逐火球的獅子而非區分為八小塊圖案。
明代青花玉壺春瓶產自當時製瓷中心景德鎮，裝飾格式繼承元代皆為五分法，以不同花紋分層裝飾器身，洪武與元代十分近似，永樂可見到花鳥與雲龍紋，宣德見到纏枝花、花鳥、三果等圖案，成化見有五雲龍海水紋，嘉靖見有花鳥紋。例如，北京故宮與上海博物館分別藏有永樂〈青花竹石芭蕉紋玉壺春瓶〉（高32.8公分）與〈青花折枝花果紋玉壺春瓶〉（高30.5公分），北京故宮另藏有宣德〈青花纏枝四季花紋玉壺春瓶〉（高26.7公分），紋樣風格趨於規範化、精緻化。上海博物館所藏的嘉靖〈青花纏枝花紋玉壺春瓶〉（高30.7公分），瓶身的纏枝花紋與飾帶相較於明早期顯得呆板而細瑣。
釉裡紅玉壺春瓶
同樣出自景德鎮的清代青花玉壺春瓶，初期出現復古仿明之風並延續整個清代，形制上跟隨前朝，尤其是明代永樂、宣德、成化時期的物件，於是可以看到北京故宮藏清康熙〈青花竹石芭蕉紋玉壺春瓶〉（高34.3公分）、清雍正〈青花折枝花果紋玉壺春瓶〉（高27.7公分）與〈青花竹石芭蕉紋玉壺春瓶〉（高28公分），台北故宮藏清乾隆〈青花竹石芭蕉紋玉壺春瓶〉（高28.9公分），以及香港藏家關善明藏清同治〈青花竹石芭蕉紋玉壺春瓶〉（高28.5公分）。
創燒於元代景德鎮的釉裡紅，自然不會錯過當時流行的玉壺春瓶，出現白地紅花、紅地白花以及以銅紅塗抹與透明釉熔融的紅斑紋物件，前者有江西省高安縣博物館藏〈釉裡紅雲鶴玉壺春瓶〉（高12.8公分）、上海博物館藏〈釉裡紅人物故事玉壺春瓶〉、江西省博物館〈釉裡紅飛鳳紋玉壺春瓶〉（高23公分）；中者有北京故宮藏〈青白釉裡紅兔紋玉壺春瓶〉（高20.5公分）、日本松崗美術館藏〈釉裡紅鳳凰紋玉壺春瓶〉（高23.5公分），主紋留白處以刀刻劃細節；後者曾出現於香港蘇富比1981年5月20日拍賣會（高22公分），此時銅紅釉初初創燒，控制不易，以致於燒製時四處流淌，往往模糊了瓶身上原本的紋樣設計。到了明清兩代才有穩定燒製的成品出現，例如日本戶栗美術館藏明洪武〈釉裡紅菊唐草紋玉壺春瓶〉（高32.2公分）、北京故宮藏明洪武〈釉裡紅纏枝花卉紋玉壺春瓶〉（高32.6公分）與清康熙〈釉裡紅纏枝花卉紋玉壺春瓶〉（高34公分），此兩朝釉裡紅作品的裝飾手法和青花瓷器一樣皆為五分法，所見裝飾主紋幾為纏枝花卉紋，有牡丹、菊花等。其他玉壺春瓶的品類還有五彩、單色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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